独白

  每当我穷途末路,又无法逃脱他人问候时,我就会对人讲说我最近在写小说。他们一般也就不会往下问了,原因一在于看透了我的小把戏,二在于他们也就随口问一问,并不想知道答案,只是看到我这个人,总要开口说点什么,才不至尴尬。

  这类人真是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问你吃饭了没,吃午饭了没。明明看着你在骑车,然后再问你,你今天骑车上班呀。不了解是自言自语呢还是个问句。我唯有如实应允“嗯”,算是做答。亦不知是在自言自语或是答句。

  有次回公寓,在电梯里,碰到一位老太。我印象中是从没看见过她的,我按了我的楼层,34楼。过了十来楼的时间,我们在一个瞬间眼神对到了一块儿,我预感要出事。她开口道:“小伙子,你住34楼吗?”我如常回答到“嗯。”以为完成了对话。然后她听后,若有所思,又说了一句:“34楼呀,那刚好比我高10层楼。”

  我想,人一天到晚,讲的这些个话里,绝大多数是废话。大多数并不想知道答案,敷衍的得过且过。正是有了这些话的存在,才有了世俗。生活在世,逃不了。有一天终将会被敷衍影响,成为一个会敷衍的人,这都不算什么。但当我想到,自己也曾对父母、姐弟、亲戚、朋友以及日后的老婆,讲到多得数不清的废话时。我有点伤感,为之感到遗憾又无能为力。这或许就是人生在世的悲哀。世界之大,人类的星河之璀璨,我所能记住的伟人的名字也仅仅是那些好记的人名而已。

  如果把世间所有一切统统打乱,再重新来过一次,多半会跟现在活出不同的景象。人的情绪太容易受左右了,而一个细小的瞬间,同时也是决定性的瞬间,会产生无数个连带变化,非理性的。要我来说,那就是人脑中的感性小人和理性小人各执一半,造就了今天不可思议的社会。我在要即将年满27岁的时日里,第二次跟人讲起,我在写小说了。第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时的我游手好闲、趾高气昂,心血来潮想要写故事,最后竟已写完而告终。我偶尔怀念当年的状态,遇着来人,听他们谈话,晚上回家不管多晚都会记录下这些对话素材,整理成册,变成自己的故事。如今,故技重施,可能是寂寞,也可能是被我脑里的情绪小人给左右到了。

 

  我生在一个宽裕的家庭,物质上的满足感导致我觉得家里人对我好是理所当然。与其说完成学业,不如说是混了一个学位。大学毕业后,我离开家,自己开始做起生意。凭着我的这张脸,在银行轻轻松松贷款到一笔不菲的钱,也从来不会催我还款。不是我长得帅,而是我有一张和我父亲长得一抹一摸的脸。我的父亲在市里任厅长一职,我的生意之路便是一路绿灯,税务局、人事局的人都不会为难我。

  工作室被我设在了一条小街上,我不想在人山人海的商圈里开店。我把创业金的大部分花在了室内装潢和原料购买和模具、工具上,又高薪聘请了知名的设计师为皮具打样。前后忙了几个月,算是稳定下来,不盈利,也不亏损,看来是可以继续做下去,我便请了一职业经理人,专门替我打点,这事儿就搁在那儿了。

  在开业前夕,我跑了趟工商局,注册商标。办公室里有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兴许是那天格外潮湿,加上局里楼下麻辣烫里飘出浓郁的辣椒味,使我有点敏感。我没顾前台工作人员的劝阻,毅然走进办公室,事实上我也没听清楚前台人在咕叽什么。

  -“你好,写东西呢。”我说。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这女人说。

  -“我有点好奇你在写什么,刚在外面看你干得很认真,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吧。”我接着说:“我也是写字的,本能想进来看个究竟。叫先生有点见外,前段时间我还是个学生。”

  -“上班时间,我做的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所以,无别事的话,请不要介意我失陪了。”

  我知趣坐到了门外的长凳上去,看着时钟,数着下班倒计时。还有两小时,可以睡会儿,却有些小兴奋,我拿了份报纸,走马观花的翻着,打发时间。

  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我把刚完成的著作拿给她看。也没问过她读后感,我对读后感的态度跟我对出售皮具之后的售后持相同的看法。不管她说好还是不好,都无所谓,因为之后还是有人会说好,有人说不好。我只是在一个下雨天,看上了一个穿着风衣握着钢笔的女人。

  我们头几次约会散场后,我竟不能马上回想出她的外貌。那吸引我的应该是她的气质,不对,是味道。这点在我去过一次她家后便得以证实。不久,我开始了和梨的同居生活。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根上就错了。我可以看上一个人,但无法忍受看到她的全部。我喜欢吃梨为我烹饪的鱼,不喜欢她切过鱼鳞后的手,有很大一股鱼腥味,不是抹点香水能解决的问题,关乎到原则。我是通过味道看上她的,如此一来,她就变味了。

  与此同时,我显得无比懦弱与被动。既无法离开她,又时不时地念着她做的鱼,吃到嘴里爽口的感觉。不过也不排除会想到她动刀子切鱼,把血淋林的内脏放入碗内,把不要的鳞片丢入黑色塑料袋里,任之沾到口痰、唾液、过期的豆制品、发酸的牛奶等一切不洁之物,不堪设想。就不能细化一下分类吗,有机垃圾用绿色的塑料袋,无机垃圾用黄色袋,像鱼一样的尸体或是食材类放红色袋里。哪怕结果会不约而同的分解、消失,走一走过场,我的心会好受一些。

  我从未爱过梨,从这个层面上说,我是可悲的。不会去爱的人通通可悲,没被爱过的人全部可怜。我由衷希望梨不是可怜之人,不是怜悯她,而是想到两个可悲、可怜之人,不明不白的交织在一起,混混度日,既不能干出像样的大事,更不可能为爱而死。我曾多次问起梨,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说你就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

  反复思考,我想梨口中那样的人,指的就是具备一点审美的废物。对,这就是我。不管走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风景,也无法提高我的审美,不会带给这个世界任何美好的变动。有的只是我把自身看得更清楚了一丝。我就是那个具备一点审美的废物。

  若要我想想从前,我会很谨慎的说,我曾爱过一个人。

 

  我们在操场上听着约翰列侬的《想象》,一人一边耳机。

  想象一下,从来没有过天堂。

  -“原本就没有天堂、地狱之分。”我对身旁的胡梅梅说,“那些都是人的脑子幻想出来的,无聊是无聊,却很超前。能够编造出一套理论,且让千万人信以为真,很了不起呢。历史上就没几个这种神人,我所知道的还有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论和美国导演卢卡斯的《星球大战》。”

  我很享受一起听歌的时光,这比任何事都神圣。一首歌再耐听也有听腻之时,能够在此之前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一同欣赏、分享心得,让我赌上多少幸运我照常愿意换取。最妙的是,永远不知道会在何时播到下一首中意的歌曲,反复一首歌从第二次开始到最后一次结束,其间的意义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在于首次听到时被感染到的惊艳与刺激。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人活九十九岁,从零岁到九十九。每一岁都是独一无二的,十八岁尤为特别。

  在学校里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利益、不存在欺骗,是个彻彻底底靠脸吃饭的地方。胡梅梅先看上的我,她托朋友找到我,当时流行个人空间,我瞅到了她的相片,长得好看啊,第一眼就喜欢。但凡这种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们称之为倒贴),我都得保持适当的矜持度,游戏规则,大家都懂。延迟享乐主义,我告诉她朋友,容我考虑几天,暗地窃喜这事儿稳了。

  那几天我活得特别舒畅,说真的,在没有交到朋友时,我做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博取异性注意。比如总是群体作业,和男生在一起,不会有独行的时刻,让她们看到我的人缘很好。打牌输钱假装毫不在乎,说牌德跟酒品一样重要,喝酒不掺假水,输钱按时还,是一个人人格的基本保障。这样做,确实有成效,有人找上门,不过都以质量不过关没了下文。我是一个注重质量的人,数量只是一个数字,数量多仅能代表数字大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意。好歹,总算让我给等到了。

  不料,胡梅梅在没等到我答复就和另一个人好上了。着实让我措手不及,在这之前我对女人的善变就有所耳闻。但没料到变得何其之快,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告知我消息的人,正是她朋友。我表面上大度的予以回应,说是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考虑好。内心十分翻腾,对胡梅梅无端的招惹生恶。尴尬的是,我从被动变为了主动,回家第一件事竟是上网翻出了她的相片,盯着屏幕看了良久,有点痛心。

  完了,不管这事儿传没传出去,都会成为我抹不去的疤痕。就像薛定谔的猫,事情在没发生前,有无数可能。当它发生后,以后所有的事,都会被触发之事影响,做出相应的回复。这条故事线都是胡梅梅不负责所导致的,她理应为此付出代价。我已然从被动变为主动,那么就应该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我看电影里的人,都爱祈祷,用右手点化一下自己的前胸,在嘴边念点什么,愿望会实现。

  我便学着做了几次,默默的盼望胡梅梅成绩下降。我清楚这没什么用,西方的东西在东方用起来只会水土不服,或者事倍功半。我深怕她的成绩反而会越来越好,中断了这种愚蠢的祷告。我企图在其他的事上回击她,也要让她输得没有面子。想了半天,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的朋友好上。她朋友受她所托,找到我,应该是她很要好的人才对,至少是她信任的人。同她信任的人发生关系,让她蒙在鼓里一段时间,并迟早一天让她知道,那便算是报仇了。

  细细想一下,她朋友也蛮不错的。鹅蛋脸,长头发,穿着帆布鞋。两次来找我,天气都很好,出太阳,阳光撒在她的脸上,我记住了她的模样。我没见过胡梅梅真人,她朋友就站在我面前过。难道自己不傻吗?活人不要,整天对着一张照片发呆,有愧于天。

  我得找个无法攻破的理由,才能顺利踏上船。对她说点什么好呢?“嗨,我叫袁野,哈哈,你应该知道。你之前来问我,我没有直接答复,有件事情想让你知道一下。”这样开口可好?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又直奔主题。

  从道德上来讲,我不会遭到谴责。我在没答应胡梅梅之前,和她朋友好上。时间是恰当的,就算她们是闺蜜,外人也不能说闲话,我没做错任何事。事件的存在建立在合理之上,而这件事本身也是合理的,只是稍稍有点不合情罢了。不合情就太容易说过去了,那些住在同一片要拆的老房区,以离婚来换取房产的人多了去,整个老房区的人都在一夜之间离了婚。不合情,但人家合法。所以不合情换个说法,即人之常情。

  做好思想上的准备,算是里应了,下一步是找到人,外和。

  过了几天,我在上学的路上碰到她。她走在我前边,光看背影,足以认出。这也可以说是我的一个特长吧。我下意识留意的人,不管过多少年,面容上有多少变化。我还是能通过一些不可变的因素,迅速认出该人。或许于此是我先前讲到的味道了。我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

  -“欸,是你呀,我今天正要找你呢。”她说。

  -“这么巧,我也要找你。”我说。

  -“找我?怎么,有事儿啊,你先说。”

  -“不不不,女士优先,当然你先讲。”

  -“胡梅梅分手了,现在想找你。”

  我虽说久经沙场,但听到这消息还是有点吃惊。胡梅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一周内变更两次,她月经来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怎么着。就算她控制不住自己,也得顾顾外人的想法吧,她这种人品,别人很好诋毁她的。别说是诋毁了,人家只要说出她的所作所为,客观的人都能分析出端倪。高中二年级,大多数都过了成人礼。她倒好,满不在乎,她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她的内心足够强大?我无从知晓,我只晓得,这女人不是我的菜。

  -“欸,到你了,找我干嘛?”她问我。

  -“哦,是这样的。我听说胡梅梅又单身了,上次的事儿,我考虑好了,我觉得跟她,成。”

  -“原来如此,同一件事,消息挺灵通。你这人也是,这么着急,人家前脚走,你后脚就补上了。不过这点倒是和她挺像的。那好,我会帮你转达的。”说完她离我而去。

  我愣是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不动,没有依据表明我为何要说出此话。这不科学,太不科学了! 我被魔幻现实主义给附了身,这并非出自我心,却又出自我口。我静下心来,必要时我得分析清楚原委,不能让这种可怕的事情二次发生。

  我学理科,统计学已经深入我的骨髓,我总要把事件换算成数字、几率。显然,答应胡梅梅这是百分之百成功的事。去追求她朋友,有一半概率会被拒绝,再加上一些外界因素,实际是大于一半才对,这绝不是一件保险的事。

  到头来我竟是胆小怕事之人,不敢大大方方地追求他人。害怕被说闲话,在意他人的看法,随波逐流,甚至是虚伪。看来我并不是对某件事的正确性与否加以追加,打心底我更看重这件事产生出的是好还是坏。也就是说错误的事情可能会产生好的结果,而正确的事也可能会有坏的影响。

 

  活得越久,我离真相越远。我跑到厕所,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涂水,想借此清醒一番。反观胡梅梅,她想干啥便干啥。到这一步,我还真没资格去评判她的这种自由在道德上是否说得通,我连对道德的认知都成问题。我开始羡慕起她来,羡慕她对此的不顾及,悠然的生活态度。我想她应该是那种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女孩,不顾及、不忌嘴。从相片上看她并不胖,还有些许骨感,光吃不长肉,有点可爱。那么和她交往也不算是坏事吧?

  

  见了她本人,比相片上稍加小一点。五官称得上精细,美中不足的是眉毛有点浓,不过这点因人而异,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我属于倒在意不在意的。总的来说,她合乎我个人的审美。我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跟美貌的人处一起会格外自在,我不仅要自在,还要学习胡梅梅身上可贵的精神,那就是把自在当作自然,一切都是在自然状态发生,自然状态结束。那时我很着迷一位大艺术家,名叫安迪沃霍。他是美国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波普艺术的代表。他这辈子没用过钱包,不开信用卡,兜里的钱随时乱着,他在商店里看上某样东西,立马会从兜里摸出钱,他不管摸了多少出来,也不会看该商品本身的价格。他认为购物应该是发生在自然中的事,顺势的买,顺势的交易。

 

  我不知道沃霍这些事的后续,他有没有为此挨过揍?我只管他想法大胆,做法优美,打动了年少的我。加上胡梅梅的率真,简直可以让我学以致用。我不是学他买东西乱给钱,学的是洒脱飘逸的作风,我隐约察觉这是恋爱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有一点我是没看错胡梅梅的,那就是她特别能吃。她饭卡里的余额长期在我两倍以上,她说有东西吃就可以很满足,民以食为天,不饿肚子让她有安全感。可我觉得食堂里的饭菜毫无可口可言,我只能把此当作是她的执着。当我俩的关系晋升为男女朋友时,我不得不为她频频添饭添菜而跑腿,我有点不乐意。食堂的地很滑,我走路得很慢速,慢得跟不上我的性子,想快不敢快,我没有穿凉鞋的习惯,不然便可轻松瞥见我在走这段路时,脚趾头是抓紧了地的,够遭罪的。于是,我减少了同她一块儿用餐的次数。

 

  同她交往的过程中,打过最长的一次电话是在晚上。时常四十多分钟,依照惯例前半小时嘘寒问暖:今天吃了啥,干了啥,看上了谁,没看上谁等无意义之话。在即将挂电话时,我跟着惯性思维问了问她喜欢的乐队。呵,一问吓一跳,瞬即打开了一扇我俩间的大门,我沿着这条捷径,找出了越来越多的共同点。

 

  她听得最多的乐队,音乐类型,包括喜欢的作家,读过的小说。在这些创作家和作品的浩瀚海洋里,我与她有了交集。我们接着在电话里聊,直到电话没电。在通话时间上,半小时大于十分钟。但这十分钟里的意义大于半小时。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讲就是,很多人活到了75岁,但25岁就已经死掉了。时间本不奇妙,有了人,便产生了涟漪。此后,我主动给她推荐歌听,借给她我读过的小说。

 

  我趁着某个周末的休息时间,跑了好几家耳机配件店,买到了转换口,就是那种可以把音频输出口一分为二,同时插入两个耳机的小玩意。有了它,我便可以和胡梅梅一块儿愉快的听音乐了。我们在路上听,在课间听,楼道里听,操场上听。为了张显我与身俱来的浪漫气息,特意给转换口写了首诗送给胡梅梅:

就这一小东西

你怎这般有内涵

我跑了五条街

你就躲在透明的橱柜里

 

你把我和梅梅绑在了一起

透过你

我们彼此沉浸

 

我看着她的手指

不同的歌

调节不同的音量大小

她上下滑动

 

齿轮转动

回到过去

手齿相交

我属于你

 

  减少与胡梅梅吃午饭次数后,为了保持平衡,我加多了给她带早餐的次数。我大可不必费此周折,但我确实在意他人的看法与风凉话。所以,这一缺点并不是一无是处,它或多或少让我主动学着去迁就胡梅梅。绝大多数发生的事情,同时具备好与坏两个特性。其中这两项的占比也有意思,以百分之百制为基准,好有八十,坏则二十;好有五十,坏则五十。换句话说,得到多少,就得失去多少,这可能不是及时兑现,不过一定会以或同或不同的形式,在或同或不同的时候出现。

 

  我努力高度自治,把调控百分比放在首要位置,最稳妥的状态就是长期落在百分之五十上。这样以后哪怕有什么意外,我亦不会为止苦闷太久,与此同时又有相应百分之五十的快乐,便是知足了。要是把这一理论告诉胡梅梅,她会怎么选?我试图通过她对食物的渴求,判断出她的为人。她大致是极端的,占两头。介于我俩的现况,若是明天我一无所有要求与她私奔,她会不假思索义无反顾地跟我一走了之吧。这样的不节制,是不健康的。不是说这种做法不向上,而是对象错了,错不该选我。我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性格,又在意他人的看法,我对跑路之事肯定会半途而废,毁掉她的名誉,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一边拿着她爱喝的酸奶,一边拿着她不太爱食的培根,也就是出于这个目的。不能让她在我身上获取过多的好感。有时我明明听到她咳嗽,却不上前慰问一番,怕的就是让她感到我对她上心了。这种近乎变态的做法,我竟然越做越熟练,俨然从摸石头过河做成了高手,还乐此不疲。怪我也怪她,谁叫她无端的打开了一条新的故事线呐。

 

  午餐为她跑腿添饭,叫食堂大妈使劲往碗里加大蒜;在公交车要到站时,故意蹲下栓鞋带以完美错过这班车;她来例假我去小卖部帮她买冰水,水拿到她面前后,恍然大悟说不好意思,忘了,把水放在怀里捂热,还说着马上再去买瓶常温的。

 

  想来也蹊跷,她从未对这些好坏参半的事提出过控诉,也从未尝试着改变我。碗里有大蒜,不是该很值得怀疑吗?为什么别人碗里都没有,偏偏她碗里有?添饭加菜怎么会无端的多出大蒜?栓鞋带不能等上了车再拴吗?拿到冰水为何不要我换成普通水,不就跑一趟完事吗?

 

  是不是在她脑里也有着与我类似的算法,我沦为她算计的对象。我带给她的快乐,我们两人在一起产生的快乐,会在将来某一天以同量的悲惨发生在我们身上。对于无法摆脱的事情,唯有在萌芽处削减它的光芒,才不至往后造成过大的损失。

 

  高中教材里已经开始在讲一些浅显的哲学。于我而言,哲学无非有两种,其一是简单、亘古不变的道理;其二是尚未考证,答案摸棱两可的事情。做一件衣服,这家制造商秉承的是简约的设计理念,继承的是其一。要是这家制造商弘扬的是独一无二文化,打着唯我独尊的旗号,则是其二。独一无二这种说法本就带有暧昧性质,评价人事的好坏不应以显著、多少去定论,丑也能是独一无二。可见,哲学里明显就带了太多的感情色彩。

 

  对于胡梅梅,我尽量避免带有色眼镜去看待她。虽然这是无法避免的,但稍加控制,拿捏得当的话,会减去很多麻烦事。在她之前,我处过对象,因为年龄太小,缺乏自律,被对方说几句就匆匆失去了自己的原则。为了她们,我改掉了身上仅存的一些优点,而我学到的只是改变本身,到头来改变我本人倒变成了我的优点之一。我用其他的优点换取了我会自我蜕化的这一优点,不知道是赔了还是赚了,这需要时间来验证。无论如何,我不再有去迁就对方的习惯。很多事,无中生有罢了。

 

  我们被一个共同好友邀请去了生日派对,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约会。那周我完全没心思上课,以恋人的形态出现在朋友生日会上,我除了要注意谈吐之外,还要对胡梅梅表现出关心,这是我平时比较欠缺的地方。我最在意的仍是形象,发型、穿着。我的吊儿郎当性格,不代表要有吊儿郎当的外表。我的长相,顶多是合格,我更注重气质。一个人的外观,是父母给的,无法修改。气质是可以修炼的,有的人长的不好看,看上去却很舒服,自是气质好。我从小就很讲卫生,要么不留指甲,要留就始终保持指甲干净。

 

  我在百货商店买了新牛仔裤,把鞋子擦得分外光亮。我认为鞋子对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产生的第一印象起着至关的作用,懂得穿好鞋的人,赢在了起跑线上,沉稳。还有一说是,看人要看袜子,那是细节的体现。我赞同,袜子隐藏在最深处,善待越不会被人发觉的东西,才是一个人品质的最高升华。比起内裤,袜子确实有更多的含义。我有次在班上看到了一个女同学走光的内裤,我好心提醒她。她转头对我说,没事儿,你看得见但摸不着,然后笑哈哈的继续望着窗外。弄得我一头雾水,原来是在强迫我看。可惜她的屁股不够翘,不值得摸。有机会的话,争取看一看胡梅梅穿的什么样袜子,这对了解她完整的人格有极大帮助。

 

  三月的气候,春暖花开,书里都这样描绘。现实却是,有一点冷。空气中飘散着烟雾,路过美食一条街,连雾里都夹杂着火锅味,让人有些食欲,可也让刚吃过火锅的人直反胃。城市真是一个五味杂陈的酱缸,不管你吃没吃过火锅,在不在意,街上的高楼照样林立,冷风照样吹过每个人的脸。这个城市是属于有钱人的,也属于穷人。这两种人走在街上,都有机会看到从下水道里窜出来的老鼠。老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医生也好、维修工也好、建筑工也好、售票员也好、卖身的、卖艺的、卖老鼠药的,它通通都躲。

 

  到了夜里,剧情可就反转了,我在这个三月烟雨天的夜里,亲眼所见一群老鼠,大概十几只,结队似的从街角跑到结尾。我不明白它们这样的行动是在干什么,迁徙或者觅食?错不了的是从队形上来看,它们不惧怕人类,不然早就成柄状一溜烟的乱窜了。老鼠是讲次序的,人也讲次序。所以以这点为根基,人与老鼠是公平的,就如人与人之间是公平的一样。只不过这个公平是建立在游戏规则之上,鼠群也分头和尾。

 

  转悠在街上,不知送点啥礼物给寿星好。出门在外,手机没带在身上,我找了一处公共电话,打给了胡梅梅。她说她准备了礼物的,叫我不必为此操心了,她正在来的长途车上,不方便讲电话,急急忙忙挂断了。我想道几句感谢话都没搭上,那就到车站去恭候她吧,接她以表示感谢,一样的。

  胡梅梅的饭量大是大了点,心还是挺细的,懂得准备礼物,为我分担忧愁(如果买生日礼物算得上忧愁的话)。她的家住在郊区,某个县上,县的名字我忘了。听她说,那地方有一种落魄的美。旧厂区、造船的零部件、家属区、鞭炮这些词是她一提到家乡,从嘴里说出频率最高的几个词组。她小时候经常去一条火车铁轨上去玩,现在已经废弃了,她也还去。她说以前爱坐边上看火车,后来没火车了,坐在边上还偶尔能听见火车驶过面前的声音,睁开眼睛,却是空空的铁轨卧在那里。她和家里面闹矛盾了,便去那儿避避,仿佛可以找到宁静,让自己默默思考。在夏天,蚊子多了起来,她就往身上扶风油精,蚊子便停止叮咬,还挺凉快。待坐在那儿,也想事也不想事,烦心的事很快变得渺小。她说人再大,大不过火车,人的烦恼再大,大不过火车的鸣笛声,终究都要沉入海底。

 

  我被她平淡无奇的陈述,听得竟有些感动。这些小事令我动容,或者说是胡梅梅让我动容。想来这位姑娘也不容易,靠着自己的本领,考入了这所算得上是名牌的高中。要知道她们县里,那种子弟校,大部分人会选择学一门手艺,剩下的一部分选择不学。同时还要知道,我们这所高中,大部分人是缴钱进来读的,我就是其中之一,小部分是考上的。也就是这样的概率,我们相遇了。

 

  有时我会跟她打打俏,说以后我们结婚了还得回你娘家住,不然吵架了,你连铁轨都没得看。她说难道市中心就没有火车了吗,这儿不仅有火车,还有地铁,轻轨、飞机场,这三样都是为你准备的,我们吵架了,是你出去。

 

  平心而论,有一个除了家以外的家还是好。都说在外走投无路了,就得回家。要是连家里人都嫌弃,又往哪儿走呢?我不是在此故弄玄虚,这种事多半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是在想,胡梅梅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勇气的,和她的互补,能否改变我的胆小,我尚不敢断言。不过也总算让我找到一点光辉了,因为光是想一想,她身上有鼓舞我、勉励我的灵气,跟她在一起,朝着我人生的顶端攀爬,哪怕一次只有一小步,我也感到很幸福。

 

  我于她之先,到达了车站。这站恰好设在动物园的门口,人来人往。有摆摊的小贩、挂小气球在白布上射击的、卖卷烟的、糖人的等等。很繁杂,没有一样是精细的。我看小孩子手上拿着用糖浆勾勒出的龙形状的糖,勾得歪歪扭扭,完全失掉了龙令人敬畏的气魄。这个小孩吃下这条龙后无疑会变为一个歪歪扭扭的人。我是地域育人主义论者,相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国的传统文化多数我是中意的,国画、水墨、毛笔、戏剧、昆曲、魔术都富有趣味性。可各类民间艺术中的精华并没有传承下来,而是随着时间的洗练,剩下了一些皮毛而已。是不是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过于流长,中间起了断层。但是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也有很多建筑、习俗完好的保留至今。那个卖糖人的人应该也是长年累月扎根在此,为何手艺如此粗糙。我暗自思忖,这个民族是勤奋的,这片土地是热血的,只是这里人的个性是浮躁的,所以才造就了东方龙的现状。

 

  我们自称是龙的传人,却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龙。这有点可笑,但从另一面看——龙是被创造出来的,它经过几代人的口述,又经过几代人的冥想,最后交由下几代人把它给画出来,再几代几代人去修琢、再加工,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龙。仿似又不好笑,说明中华民族还是有创造力的。我转眼望去广场,欲找到眼下一些正在发生的有趣事。

 

  小男孩手里牵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挂的是氢气球。旁边有对情侣,这男的有意用手里点着的烟去触碰氢气球,每当刚要碰到时,又迅速收回了手。他女朋友对此并不感冒,我看得晶晶有味,祝福他下次失手,把气球弄爆炸,引起男孩家长的注意,生出一场小争斗。可他终于还是没手滑,毕竟是个大人呀。

 

  我接过胡梅梅提的礼盒,猜测着里面装的什么。待会进入轻轨站时,得扫描盒里物品,抓住机会偷偷瞄一眼屏幕里的内容,准确猜出礼品,告知胡梅梅我们心有灵犀,这是我的计划。

 

  等到过安检时,我却想起一件事,打乱了计划。在几个月前,我和另一个女人,来过此站台。那女人比我大五岁,我们手挽手。不知道她根神经没对,突然在扫描机器前说她身上有炸弹,还顺带发出了一些拟声声音。警卫人员耳朵也灵敏,马上过来把她制住,要搜身。她连忙解释是在开玩笑,警卫不听,硬是在她身上搜索了一番。我愣在旁边,无计可施。

 

  我们被训斥了一顿,给放行了。她责怪我没有男子气概,自己的女人被吃豆腐都不站出来说句话,态度不端正。我责怪是她自己没分寸,开玩笑不分场合,没有人会为无谓的幽默买单。我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不要把义气挥洒在错误的事情上冤枉无辜人,你多大了?她仍在不停地埋怨,后来我们都没怎么理睬对方,那真是糟糕的一天。

 

  也是打那事儿起,我意识到情人间没有小事,所有事都是头等大事,所有事都得上心。否则一不小心,摔跟头。我记得她吃西瓜糖成性,那种酸酸甜甜很便宜随处可以买到的糖,她说糖含在嘴里很冰凉。有回在她家刚睡过一觉,醒来她就嚷着要吃糖,我起身宽衣,用兜里的零钱去小卖部给她买糖,谁也没感知到那是最后一次看她吃糖。

  被警卫搜身的事,要是发生在胡梅梅身上,我必将不遗余力去保护她。现在的我十分清楚,结果并不重要,看中的是过程,就是所谓的态度。态度是如何把事态处理漂亮、圆滑的关键,看人要看情商。情商果真是个贬义词,情商越高的人,越假惺惺。但当事情反过来发生,我出事了,我也希望我的另一半也好,朋友也罢,认识的人当中,能有人具备化解之术,可以免去许多琐事。

 

-“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什么呢?”胡梅梅问我。礼品盒过了透视,我没看见里面包的是何物。

 

-“没什么,我有点贱。”我说。

 

-“你不贱,只是有点不可理喻。”她说。

 

  上一次听她形容我不可理喻,是我告诉她,我听了一首歌,把她存进了那首歌里,这歌在哪儿响起,我便会在哪儿想起她。

 

  这没什么不可理喻的,胡梅梅少见多怪。真正不可理喻的人,我见过一个,是我的同班也是同寝室的同学,郭昊。此人非常神奇,一米八几的个头,胆小如鼠。他跟人干过群架,可能是人家瞅他块头大,能挨打,把他安排在了战线的前方。干架对方那边的老大,一上来就给了这边老大一记耳光。郭昊不仅没有上前挡住,还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临时改变了阵营,立马站到对方的战列中去。他保住了身体,丢掉了名誉。凡是在那场战役中,原先他战列中的人,再不和他打交道,另外一战列的人更瞧不起他。

 

  他被孤立后,课余时间只好一个人在操场上打篮球,或许是过于惆怅,用力过度,最后把篮球投到了围墙外,落入了水沟中。因此,他变得更没落,为了掩饰不曾受伤,他开始在走廊上做投篮的假动作,他说心中有篮自有篮。不知道他口里的这个“篮”字指代的是篮筐还是篮球。他投球累了就用T恤擦拭脸上的汗水,再用刚才T恤上没擦过的地方去擦他的眼睛。这样做有他的道理,擦过汗水的衣角难免会黏上鼻涕,再附到眼睛上就不美观了。

 

  我也是胆小之人,估计这点共性让我和郭昊成了朋友。第一次见到他,他正在玩弄手机,说本来打算这周去做包皮手术,上网一查资料,发现第一栏弹出的结果是27岁开包皮晚吗?下面有人回答不晚。他便是听信了,说要开也不急这两天。转头问我开没开过,我说我开没开跟你有关系吗,网上那个27岁的人,也跟你任何关系没有,不要受人左右。

 

  就这几句随口的话,被他当作是了光怀,开始了对我无休止的缠绕。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几件衰事同时发生,意味着这个人被打入了谷底,那么他再继续去做任何一件事,都是会向前的,比以前好的,离谷底越来越远的。我看郭昊也是这个理,他这人身上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一旦他做出正常的事,反倒觉得厉害了。

有点可惜

计划今年出版我的第二本小说,

大概五、六万字。

在春节期间动笔,

一口气写了五分之一。

节后回到了成都,

便是开始忙于看房,

期间竟已然忘掉此事。

再开始续写,

已再无兴致,

也无从下笔。

要是自己给自己的小说打分,

第一本在75分,

这本在80分吧。

所以,

没能够完成,

有点可惜了。

愿能把其余事做好。

以下是我未完成的小说——《独白》

又来唠唠

不是我想唠两句,

音乐开着呢,

太好听了,

光听什么也不做,

有点愧对于它,

顺手就写点啥吧。

一到年末,

一个类似于倒计时的东西,

在我脑里开始运作起来。

天天都在翻日历,

数着回家的日子。

想着美食啊,

我的新琴啊。

《人间失格》这本书非常好看,

我看了三分之一,

就决定去买该作者余下的小说,

合我的口味。

前天晚上和许哥吃日料,

聊的过程中,

我发现他还是挺容易心软的一个人,

经常借钱给他人,

可能收不回来。

他现在从业金融了,

压力也大。

年龄这东西,

越大,能理解的事物维度越宽广。

我十年前不满的很多事情,

交给十年后的我来处理,

我还真会做出让十年前的自己讨厌的结果。

我的一个学生来学琴,

他上初中了,

刚来的时候读四年级。

我跟他讲了两年音色,他不懂。

同样的内容我今天讲了两分钟,他便懂了。

同时学会自己思考了。

《人间失格》里有一句,

大师总能用自身的能动性,

把再平凡不过的东西,

创造出美。

继续活在幻想中吧。

JAZZ

也奇怪,

上周睡不好,

这周睡得沉,

以至早上都起不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

我在上周的某个结点,

穿越了时差,

经过几天的调节,

又对头了。

这几天经常做有关女人的梦,

前几天的都忘了,

昨天的还记得。

遇上一对姐妹,

我爱上了其中一个,

她说她前男友老是虐待她,

然后有一天前男友来她家里,

姐妹俩都在,

我拿着菜刀把他给砍死了,

还切下了头。

我们剩余的三人都很淡定。

我说我得去自首,

他们叫我别去,

我说我不去的话,

等有一天案子被查出来,

你们就成共犯了。

我咋这么伟大呢。

这故事还没完,

我还是落网了,

被死者的爸爸找到,

他和他手下开着车领着我去了一片荒野,

他对手下说,

放我的血,

直到他在九泉下的儿子说停止为止,

接着开怀的笑了起来,

一点不像刚死了儿子的人。

醒来后,

我想了想,

这故事要是编成,

我是被那两姐妹设计用来杀人的,

那就神了。

梦啊,

真是奇妙。

常在梦里编出很好的旋律,

记不住的。

我极力提醒自己,

以后出现这种情况一定马上醒来,

录下来。

倒是有一次,

我意识到是在做梦,

督促自己赶紧起来用本子写下旋律。

安然睡去。

醒来发现,

是梦中梦。

我迷上爵士乐了,

而且不太喜欢木吉他在乐队里的声音了。

提起爵士,

总离不开伍迪艾伦,

又找了几部他的电影,

连着看了。

好是好,

但就是记不住讲的什么,

跟爵士音乐一样。

NEW

好像去年整年都没有完整的读完一本书,

影集倒是看了不少。

所以新年开始,

首先得补一补书了。

看书没什么好处,

只是能让心静下来。

接着,

练练身体、练练字,

要是能够学会下厨就更好了。

自己很矛盾,

有时很惜时,

总想抓紧时间多干些事。

有时又想得过且过。

可能是没有毅力。

再就是希望乐队会搞好,

搞好了,我会有成就感。

因为自己有成绩和自己的团队有成绩是不一样的体验,

而后者是我未曾体验过的。

写了这么多文字,

却不会写歌词,

有点讽刺。

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学制琴,

制琴师和演奏家是对立的,

不会同时兼备,

容我三思一番。

这几天不知为何,

晚上总是睡不着觉。

每年身体都有怪相,

有一年,

连续几天没有食欲,

吃啥都想吐,

几天没进食。

以为能当神仙了,

然后莫名其妙的又恢复了正常。

最近大家议论得最多的是霾,

没什么可议论的。

很正常,

发展离不开牺牲。

管好自己就行。

很多事都有毒,

比如洗衣服,

撒了滴露在水里,

吸气感到肺不舒服。

看来能伤到人的,

不是外在坏境,

是自己,

或者跟自己有关的人。

待会看部国产电影吧,

不用看字幕,

多好。

看完就睡。

积极向上 (上)

  是的,我又开始搞乐队了,大概是不死心吧。

  经过前几轮的乐队磨练,我的思想变得更加成熟,对乐队的认识也更加清晰。一个乐队想要长久的走下去,主要是看各成员之间的性格,技术是其次。每个人的审美不一,在音乐理念上有矛盾在所难免,况且有问题也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这次在乐队成立之时,我对各成员说,以后大家要是有意见或者想法,别闷在心里,大胆的讲出来,沟通最重要,无论你们讲什么,我都不会采纳。让他们误以为我是一个固执、烦人的金牛座,我搞乐队的目的就达到了,可以解散了。

  但是,事情都是有转折的,它发生在夏天。

  那个下午,我们正在排练。来了一位男子,他是主唱的朋友,王总。他认真听了我们写的歌,我小心翼翼问了问他的听后感。说实在的,那此排练十分不整齐,而且不具备音乐性。但我想了想,反正乐队都是说散就散的状态了,问问也无妨。于是,厚着脸皮问了王总。

  我记得,我和王总站在阳台上。王总点了一根烟,思索了几秒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作为朋友,你们的歌,好听或者不好听,我都会说好听,但是真的好听!”

  也许多年以后,当记忆变得模糊,我会逐渐忘去很多东西,忘记王总曾经在阳台上拍过我的肩。但他说的这句话,无法忘却。那个瞬间,我觉得我被命运选中了。不是我选上了乐队,而是乐队选上了我。被王总拍过的肩此刻变得沉重了,肩上的担子重了。我不能辜负大家,不能为了一时之快说散就散,要干便干好,要积极向上。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王总的评价?因为我很崇拜他,他是我见过同年龄段里,唯一能称得上社会精英的人。不是说有钱就叫社会精英,钱只是一个最基础的要素。更多的在于修为、教养、能力、学识、对社会有贡献、推进人类历史发展的人,才能称得上精英。他们的文化,便叫精英文化。

  王总的境界在于,他能用简单、常用的词语说出很到位的话,这就叫超凡脱俗。比如说“作为朋友,你们的歌,好听或者不好听,我都会说好听,但是真的好听!”话里没有生僻的词,威力巨大。就等于,女同志问男同志她穿这件衣服好看否,这时完全可以说:“作为朋友,你今天的穿着,好看或者不好看,我都会说好看,但是真的好看!”人家一听,不得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些仅仅只是王总诸多事迹当中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像我这种凡夫俗子却够用很久了。

  还有一次,一起吃火锅。来了一个女生,我和王总并不认识。她叫我们猜多少岁,我说看样子二十四五吧。她说是的,差不多。这时,王总发话了:“看起来好年轻,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九四、九五年的呢。”结果就是,我猜对了年龄,对方并不见得开心。王总说得不对,对方却很开心。这就是大师,错的都是对的,王总在现场又给我上了一课。

  后来我琢磨着也学学王总讲话,用常见的词说出动人的话。终于,机会来了。我们乐队贝斯手是个女孩,她问我是她长得乖还是另一个女子长得乖。我打算说,你比她漂亮一百倍,心想肯定稳了。话到嘴边,不知抽了啥风,说成了,她比你漂亮一百倍。我顿时悲剧了,而这还没到最悲剧的时候。

  另一次,我们乐队吃火锅。夏天快结束了,王总已远在美国,美国的伙食特别烂,王总想念家乡的火锅。我们几人出于报复心理,边吃边拍照,想借机刺激并向王总炫耀一番,表示你娃吃不成。那时晚上六七点钟,美国早上六七点钟。王总隔着屏幕,穿越时差,给予我们应答:“谢谢问候,我过得很好,刚起床,喝了杯咖啡,准备开始学习了。”我们几个又傻逼了。

  确实,王总的胸襟,宽广。看问题的角度、态度,都值得我们学习与尊重。我不禁反思,我所掌握的技能算什么啊,我做出过最大的努力,仅仅只是改变自己,而王总改变的是整个社会,至少他影响到了我。从那以后,我再没关顾过这家火锅店。

  我曾问过王总以后的发展,他说多半会留在美国。我说,我有一些去美国的朋友,最后还是回国发展了,到底哪边好一些呢?王总说,混得好的人都回国了,混得不好的才会留在美国。

  我从王总身上学到了谦虚,不过谦虚用在我身上貌似不搭调,我既没有王总一样的口才,也不是社会精英。可能“埋头骨干”这词对我来说更靠谱一些。既然王总这么看得起我们乐队,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搞好呢?

(未完…..).

一以贯之

  一般说来,文章开头是比较难写的部分,写过论文的人都知道。

  每到年末,我会写一篇总结,以记录这一年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活了这么大,将来还会活更大,记忆却在消退,用文字的方式捋一捋会让模糊的事情在某个时间点稍微清晰些。

  前年写了一篇《记人录》,我今天又特地翻开看了看。里面很多人到现在都没了联系,各种原因。我一点不唏嘘,这很正常,我想应该是这样:在人生观、价值观尚未明确的年龄,做的是加法,结交各类人、出席活动。当碰过几次壁,经历了起伏后,便开始做减法,减去一些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和事,让双方保持轻松。剩下的就是真朋友了,把这个道理通俗来讲的话就是那句“生活的舞台如同超级女声,陪你走到最后的都是纯爷们。”

  这年一翻,琴行就成立四年了,生意一如既往的惨淡。除此之外,一切安好。其实生意不好也不是毫无好处,我可以有闲心和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摄影,目前正在筹备我的第二本影集。这个爱好真的很有用,不仅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提高审美。有了审美,就可以把家里、工作室的物件陈列得规矩,心情也就美了,这还是好处的其中之一。

  有一朋友学的会计,乍一听会计应该是史上最无聊的职业了。她却说得头头是道,说会了这门功课,生活开支仅仅有条,信用账目、水电费交得尚好,不拖欠还有盈余。还可以根据数据分析房价何时高何时低,相当有趣,是一门实际的学科。

  所以,明白我要阐述的观点没?大多数人工作仅是为了工作,从中得不到半点乐趣。从事一行,首先是来自于热爱,这是信念,其次才是谋生。我看很多人把这两者给搞反了。我是一个十分注重精神生活的人,物质只要够基本生活就好。那些表面上关心我,叫我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人,我觉得是他们的内心不够强大。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对这个社会妥协的态度,就非得让人家跟他一样。其实并不是社会让他妥协,而是他自身妥协,没有毅力罢了。

  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琴行方面,我先做它个十年。十年后,要还是没做好,再改行也不迟。这样一来,便可享受时光了,反正最坏也就是一死,况且还不一定死。就像吃一盘快餐,把难吃的菜先吃了,剩下的每一片菜都是香的,舒服。

  说到这里,又要提一提那类把这两者搞反的人。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不管做哪样工作,三年不升职赶紧换行业。有这种想法的人,升得到职才怪。出发点就不对,做事情的目的是为了把事情做好,仅此而已。太浮躁,太没文化了。这两年,电影行业是很火的行业,拍啥啥赚钱,在这种情况下,首要考虑肯定是认真去搞创作,写出好剧本,拍出好画面才对。而实际上却是,快投资,趁热打铁,赚热钱。下场就是,今年国产片票房相比去年缩水了一半多。我只能说,佛祖在上,给了这片土地一个勤劳的民族和一颗浮躁的心。

  除了把空间搞反的人之外,还有把时间搞反的人。具体症状是:“我先把这道题解开了来再送她回家;等高考完了我们就有时间在一起了;等我读大学了我一定去学一样乐器;我考完研人生就完整了;毕业工作了就稳定了,可以常回家看看;结了婚就对了;房子装修完就不忙了;等我孩子能走路了就轻松了;等我孩子成年了我就解脱了。”

  对于这类人,我只能说,佛祖在上。明明可以先送人回家再来解题,很可能在回去的路上想出了解题的点子;恋爱趁早,不是非得等高考完了才可以谈,搞得这么仪式化,不会有好结果;等你读大学,你不一定去学乐器;考完研的人生并不完整,还有博士生;毕业了不如不毕业稳定;结了婚有可能离婚;房子装完了可能会漏水;等你孩子会走路了,你奶奶行动不便了;等你孩子成年了,你真的解脱了,恭喜你,你五十岁了,你拥有了一个搞反了的人生,你的一辈子都以时间少为借口渡过了。佛祖给了你一个平凡的躯体,你本该拿它去创造出不平凡,而你却选择了平凡。

  最近看了一节目,提到了匠人精神。什么是匠人精神?就是匠之以心,一以贯之。听得我浑身通透,带劲啊。我终于意识到,像我这样天资平庸的人,也可以通过坚持得到我追求的东西,非常开心。在此之前,我看世界的颜色是灰色的,我总觉得很多事是天生的,你聪明,有比你更聪明的人;你努力,比你努力又还比你聪明的人多了去;你想到一个商机,人家几百年前就尝试过,并且失败了。

  然而,世界应该是多彩的。既然没有比生而为人更为悲伤的故事,那么就该去完成使命。虽然各行各业都有厉害的人,但是厉害也分风格,完全可以开发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走进自己,了解自己,反思,进步。我总认为,走这么多地方,看这么多风景,并不是为了能够看清世界,而是为了能够看清自己。

  今年由于做活动,认识了GIN,他算吉他大师了吧。前几天,他来这边办事,我们又见面了,和几个朋友一同吃了晚饭,看了电影《你的名字》,据说戳到了GIN桑的泪点。完了在电影院门口道别时,他伸了只手出来。我以为是要跟我握个手,结果他在手里藏了钱,硬要把晚饭钱给我,往我衣服兜里踹。

  真的挺好,羡慕他,可以被电影的情节所感动,还会藏钱,有童心。反想一下我,殊不知在多年前被认定的成熟,却是麻木,我只是弄混淆了而已。但又想了想,我看《比利林恩》还是被戳到了,可能点不同吧,我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一下。

  尽可能的完善人生,多读书,要出口成章,不要废话成章。埋头苦干,少说空话。有心思多去增强在工作上的能力,而不是钻研圆滑处事,那是油,会腻。

一通电话

今天接到一通骚扰电话,

昨天接到两通。

平均下来每天得接到,一通半骚扰电话。

我遭报应了。

上小学时,

我有一爱好是给人打骚扰电话。

各种类别的都尝试过,

中奖类,调戏类,电视节目类,骂人类。

打这类电话,

肯定不能在家里打。

那时手机业还不发达,

传呼机特别多,

街上的公共电话亭也多,

但很简陋。

电话卡分两种,

一种叫201卡,得输很长一段数字才可以拨号。

另一种是IC卡,带磁的,直接插到卡槽里方能打。

这种犯罪类的事,

对小学生来说,多半是群体作业。

除了我之外,

有同伙。

电话打得多了,

我们便有了固定的骚扰对象。

我的这位被骚扰对象,名叫饭胀哈龙包。

我同伙这位名叫田农哈龙包。

我觉得我的同伙非常没有文化,

取个这种名字,

搞不太懂他啥意思。

基本上就是每星期坚持问候一下这两位朋友。

我对饭账哈龙包软硬都来。

有时候很正经的用普通话问事情,

过了半天他问我找谁,

我说找你啊饭胀,

他听明白了,

然后开始骂我,

我就挂电话。

后来我心理素质稍好一些了,

跟他对骂。

发展到后期,

我甚至改口亲切的称他为范老师。

再往后,

确实把他逼急了,

他说要报警。

我才断断续续没打了。

过了很久,

是一个圣诞节,

我又打过一次,祝他全家圣诞快乐。

他骂我是屁眼虫,

我骂他是老屁眼虫,

那是最后一次通话了。

不知道现在这位范老师过得怎样了,

还记得他的电话号码。

至于我那位同伙,

前些时候联系上了,

开了辆玛莎拉蒂,还有辆法拉利,

确实土,

小学文化。

我还是比较怀念这些好玩的日子,

那时的快乐比较单纯。

即便是报应,

让我再活一次,

我还会选这样活。

Things Left Unsaid

看了《奇异博士》,

里面有句台词好。

“是死亡使时间有了意义。”

那么时间本身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想是虚度。

在听后摇,

听后摇人的评论基本都是表情或者句号,

挺有趣。

街上人来人往,

总会碰到一些人。

说来也怪,

很多事懒得去说清楚了。

自己清楚就行,

自己不清楚,又怎样?

这是听后摇的后遗症吗?

我不清楚。

拍了一年多的照片,

对艺术的理解又进了一步。

都是天生的。

大师都是天生的,

绝不是后天的。

术,技术可以练习。

艺,不可练。

所以,

虚度人生吧。

努力过得好一点。

什么事都体验一下。

其实还是可以宽起来的,

哪怕环境恶劣。

我打算把这个博客复活一下,

坚持每个短期都记录些东西。

说来新浪也是啥火做啥,

可能博客这个部门没几人在管了吧。

背景音乐在很久前停了,

这都算了。

但连字体都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调不了。

在手机上看不出来,

页面上很明显。

再次应征了啥火做啥。

不过终将有一天,

微博也会走向没落的。

人有时也奇怪,

流行的东西过几年就不流行了,

但过几十年又开始流行了。

比如说拍立得。

人少好啊,

不烦。

页面个人空间这类载体也被发明多年了,

不知道是这种记录形式比较能够流长,

还是纸本流长。

按理来说要是想销毁从前的话,

按个删除键就行了。

纸质东西还得烧纸。

不过就便捷性来说,

我觉得是页面更快一些,

随时都能写。

现在找纸和笔反而比找手机能困难了。

有时找到了笔,没适合的本子。

找到了本子,笔又没墨水了。

真有趣。

就像笔和纸的斗争一样,

我也一直在与自己做斗争。

是先顾生计好呢,还是先满足精神欲望好呢。

我发现,可以兼得的。

白天炼金,晚上练琴嘛。

通常是懒占了上风,

好在我还有补救意识。

那就连着这个博客一块儿复活吧,我的斗志。